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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 下

  闷油瓶解下背刀的带子,把吴邪绑在身后,胖子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坎肩把胖子递给他的枪别好冲黎簇一笑打了个手势,殿后。黎簇当然不可能殿后,他抢在了坎肩前面,他的伙计只好冲坎肩一耸肩,他们脸上抹满黑泥,相互笑出一口白牙。
  林子里的苔藓和蕨类都茂盛的不可思议,地上湿滑,石缝凸起的边缘刀砍斧削般尖锐,暗河的潺潺水声掩护着他们的脚步,闷油瓶虽然背着吴邪但依旧灵敏的不像人类,胖子辛苦的憋着气,他这两年体力下降此刻却憋着不能大喘气,不一会儿脸就憋的通红,闷油瓶回头看他,示意他慢慢换气,胖子摇头催促闷油瓶加快速度。
  坎肩一次次轻扣他的背报时,黎簇有些兴奋,人在异常紧张的情况下肾上腺激素飙升,黎簇竟然感受到一丝丝愉悦。打头阵的闷油瓶忽然停了下来,他用脚在地上轻轻探了探,回头示意马上要到了。最后的这一段是让人紧张的,而问题往往也是此时发生的。
  黎簇忽然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他一抬头那条半天前才照过面的蛇就在他们头上,黎簇觉得就差那么零点零一秒他们就要对视了,他伸手猛的一推胖子,胖子一个踉跄差点撞上闷油瓶背上的吴邪。胖子回头,黎簇疯狂的重复一个字的口型,“跑”!
  胖子刚起跑那条蛇头一歪刚好与黎簇对上眼,费洛蒙铺天盖地的朝他过来,黎簇低头含住了衣角,那里有一颗药,小沧浪的药方,他浑身颤抖起来,希望这药能帮他抵过这一阵。林子里淅淅索索的声音四起,水流也急了起来,他们跑起来,蛇从四面方涌来,那条黑蛇在最前边,胖子手扬起给了它一梭子,这蛇灵敏的很,躲开了大部分,它身后的蛇都仿佛被激怒了,头扬起肉翼张开,他们脚步不敢停,蛇像下雨一般飞下来,“坎肩,打领头的!后边那个!快过来顾着你东家!”
  胖子的手劲儿很大,黎簇被他拽到自己身边朝前一推,闷油瓶的身手那是超人类的,黎簇跟在他身后拼命的跑,闷油瓶的刀既快又狠蛇尸不断落在他身侧。胖子,坎肩还有黎簇的小伙计又是刀砍又是枪扫,那黑蛇缓过劲儿一下子朝他们扑过来,“跳!”闷油瓶大喊,他背着吴邪飞身一跃,跳进了石门,黎簇的膝盖受过伤,此刻他拼尽全力仍然没能跃上石阶,他一只脚踩进了石阶下的淤泥里,一下子陷了下去,黎簇的大脑一瞬间放空了,泥里有蛇!是很多蛇!他感觉背后有人重重的推了自己一把,在汪家接受过的训练此刻被他发挥到了极致,他借这一推之力拔出腿双臂撑住翻身跃上石阶,回身一把抓住推自己的那个人,是自己伙计!他把人拉进石门,抽出大白狗腿斩断咬在伙计身上的幼蛇,背起他朝闷油瓶跑去。
  “这边这边!快!”是解家人!有接应!
  “快!大花,烧它丫的!”胖子的声音传来。
  解家人带着喷火器喷火,胖子回身扔了一捆雷管,大吼一声“跑!”气浪将他们掀起来朝前甩去。
  黎簇一刻都没敢晕,头上流下来的血和他脸上的灰和着被抹成了个大花脸,他从腰上解下来三个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慢满了小玻璃瓶,解雨臣走近一看,是血清。
  原来他真的是有备而来的。
  黎簇利落的把血清注射进小伙计的体内,再三确认他的生命体征。
  “小鸭梨,藏的够好的啊,这么多血清!”胖子调侃道。
  黎簇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找我能有什么好事儿!”他心里想道,除了蛇还是蛇。
  胖子去看坎肩和闷油瓶,吴邪躺在地上依旧的无声无息。解雨臣拿了黎簇一盒子血清,俩人谈好价黎簇提出请解家伙计帮忙照看自家小伙计的请求,解家人很干脆的答应了。
  “苏万和黑爷呢?”黎簇问道。
  “遇见机关分开了。”解雨臣答到。
  “再怎么走?”黎簇又问。
  “再等一会儿。”解雨臣再答。他们一问一答持续了一阵。
  只听见一阵很急的脚步声传来“东家,弄好了。”是解家伙计。
  黎簇靠在石壁上放空,他的伙计被抬到解家那边儿去了。突然一只白手伸到他的眼前,掌心有个小小的注射器,该来的终于来了,黎簇想道。
  黎簇的身心都极度厌恶这个东西,但是黎簇也感谢这个东西,要是没有它,他也丧失了在这场局里唯一用来博弈的筹码。
  蛇毒费洛蒙。
  一个小时过去了,黎簇还没有醒,解雨臣捏着手机站起来,“十分钟,准备走!”
  “小花,再等等。”吴邪醒了。
  “不行,时间不够!十分钟一到立刻泼醒他!”解雨臣道。
  解家伙计立刻应下,收拾装备,准备叫醒黎簇。
  吴邪靠在闷油瓶身上摇了摇头,闷油瓶站的很直,一只手扶着吴邪的背,他们微微一偏头,没有对视却有一种自成一体的气息,旁人不好走近。
  黎簇睁开眼看到就是这么一幅画面,他愣住了,仿佛兜头一棒将他打的头疼脑裂满目金星,他觉得鼻子里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了,眼睛酸胀浑身抽搐。
  因为吴邪的短暂清醒黎簇得到了一点缓冲的时间,他擦干净脸,鼻血止住了,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整齐一点儿,他刚喝了一口水,解雨臣就过来了。
  “我们要的是一个石棺,里面盛满了金色的液体,棺盖上可能有这么一个图案。”
  黎簇接过解雨臣递过来的那张纸仔细看了看,“石棺有,有没有你说的金色液体我不知道。”
  “带路。”解雨臣说着朝他的伙计一挥手。
  接下来都是沉默的赶路,闷油瓶和解雨臣轮番开路,胖子连续几次想活跃气氛都失败了,其实他也没什么心情,毕竟还吴邪昏迷着。黎簇明白这是胖子怕大家太紧张,紧张不是坏事但太紧张有时候反倒容易坏事。解家的伙计比刚下来的时候少了一大半,黎簇突然担心起苏万来了,不过他没能担心多久,蛇毒的副作用袭来他头痛欲裂,身体滚烫四肢发软。
  坎肩过来扶住了黎簇,问他要不要休息,或者背着他,坎肩是吴邪最得力的伙计,对读取费洛蒙后人的身体反应很了解。黎簇摇头紧紧的跟着闷油瓶和解雨臣。这墓里机关重重,他不想死,吴邪奄奄一息,他更不能等。再不想被丢下了,他早已成年,手握筹码是可以上赌桌的人了。
  猛的接连三声爆炸,整座山都隆隆作响,后边有坍塌的声音传来,“王盟这货不靠谱!怎么招呼不打一声说炸就炸!”胖子大喊。
  坍塌的声音越来越近,黎簇被坎肩架着跑,“前面岔口往左!往左!”黎簇大喊“贴着墙走!”他急得眼睛都红了,闷油瓶背着吴邪在右边!
  墓道在他们身后塌陷,有一颗石子飞起来刮伤了黎簇的脸,他甩开坎肩往前跑,胖子跟了上来,黎簇脑子轰鸣着,吴邪绝不能死,解雨臣告诉他王盟炸山的时间是定死的,对吴邪的生命而言,这是死神的最后通牒。
  那是一个铁环,普通又诡异,黎簇一丝迟疑都没有伸手去拉,这时伸过来一只更坚定更稳的手先他一步拉起了那只铁环,一阵机关的喳喳声响起,黎簇仿佛被一头按进了一颗巨大的朝天椒里,鼻血不受控制的留下来,鼻窦炸疼像是有人使蛮力把一把细细的铁丝捅进了他的鼻腔里。他的鼻子可能要废了。
  坎肩和胖子合力推开棺盖,闷油瓶把吴邪放进去后准备合上棺盖,“等一下!等一下!快快!快啊师傅!”苏万和黑瞎子到了。
  黎簇靠在石棺旁边的石头上,意识和身体都在混沌的边缘,“苏万”他轻轻的叫了一声。
  然而苏万忙着把黑瞎子往石棺里推,完全没注意到他,黎簇缓缓的闭上眼睛,苏万,竟然连苏万都看不着他了么?汪家人预判过的严重的自毁倾向此刻好像有些抬头。
  苏万把黑瞎子往石棺里推“师傅,快进去!快!”他朝闷油瓶陪笑道,“晚了一会儿,抱歉抱歉!”
  黑瞎子并没有进到石棺里反而一发力将石棺合住了。
  “你做什么?!”苏万喝道。
  “我不用这个。”黑瞎子答道。
  “那你为什么来?你是怎么和我说的!”苏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跟你说过什么?”黑瞎子退后一步悠悠的靠在石壁上。
  “是!你什么都没说过!是我自己这么理解的。”苏万不怒反笑,“是我自己这么想的,跟你没关系!既然它能就吴邪就能救你!”苏万用力去推那石棺,坎肩连忙去挡,苏万的匕首一瞬间就抵上坎肩的喉咙。
  黑瞎子刚走过来,苏万一转身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你耍着我玩儿?!”苏万是动了真怒。
  有些人的怒是火,伤人伤己不死不休;有些人的怒是冰,铺天盖地痛心断肠;苏万的怒尖锐决绝却又光照鉴人,他们年轻,情感外露义无反顾。黎簇躺在冰冷的石头上,他在将醒未醒的时候感觉异常灵敏,黑瞎子的身上传来一种悲伤的无可奈何,原来被拿捏的不仅仅是苏万。在情感的面前,人人都是可悲的。
  黎簇睁开眼睛,漆黑的石洞里匕首反着闪亮的光。“是不是他?”苏万哽咽着,他的匕首指着解雨臣。
  “是不是他让你来的?他知不知道你要瞎了?他要救他发小,让他救去!你上杆子跟着算什么?你要是瞎了,你得罪过那么多人,他能站出来护住你么?”黎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万。苏万的性子软和,人也大方,即便是有争辩也从不疾声厉色,聪敏圆滑,心思稠密又讲义气,所以,他应该处在被保护的安全堡垒不该如此横冲直撞。
  这就是命,不能问,不能追根究底,不能矫情。黎簇想起吴邪脸。不能矫情。
  “苏万”,胖子喊住他“两个月前,花爷带了一样东西来找天真,和他说黑瞎子要瞎了,要找个叫虫盘的玩意儿救他,天真读了那劳什子费洛蒙,虫盘的下落是有了,可是天真的身体却不成了……”
  “那他怎么不找黎簇?!”黎簇话刚出口就哽了一下。解雨臣怎么可能信黎簇。
  “盟哥正带人在找爆破口,让咱们先休整。”坎肩扣了扣耳机说道。
  解雨臣把手机揣回兜里“原地休整,小心戒备!”解家人的效率很高,点火扎营,烧水做饭。
  黎簇远远的望着苏万。苏万此刻正用他的鹿眼睛期盼的看着黑瞎子“我饿,师傅。”黑瞎子不理他,他又蹭过去蹲在黑瞎子边上,“我难受,师傅,你看我是不是发烧了啊!”黑瞎子把头偏到一边,苏万扥了扥他的衣角“师傅,是我太着急,你不要生气了。”黑瞎子叹了一口气,转身把伙计给他端的饭盒给苏万,“吃吧。”
  “哎,师傅!”苏万兴高采烈的接过饭盒。
  黎簇真羡慕苏万,羡慕的要死,真佩服苏万,佩服的五体投地,就是不知道苏万有没有听过黑瞎子喊解雨臣的那一声,花儿。?
  黎簇的伙计醒了,给他送了一饭盒又甜又咸的糊糊,黎簇喝完觉得五脏六腑都熨帖了,真贱!黎簇自己想着想着睡着了。
  依旧是爆炸声惊醒了黎簇,他脑子和四肢都在抗议,身上不知道是那个好心人给他裹了条毯子。解雨臣不知道在和谁说话,“炸山的声响都是和雷声混在一起的,吴邪听过雷,他定的时间是不会错的,再说刘丧也在上边,时机肯定是对的,点子是胖子定的,这个也许会有出入,现在外面雷雨交加,雷雨夜下山反而有些太打眼了。”黎簇的手指动了动,缓缓流动的空气中夹带着潮气,他不禁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费洛蒙侵蚀的后遗症让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黎簇的再一次清醒是他的小伙计把水壶搁在他唇上的时候,他喉头一凉,迷迷糊糊听见嘈杂的人声。他晃了晃他的脑袋缓缓起身,小伙计欢天喜地得去拿东西,他勾起嘴角伸手去摸烟盒。
  “天真!你慢一点儿!”胖子的声音传来,他不禁转头去看。
  解雨臣已经攀得很高了,这种坡度他是如履平地,解雨臣停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往下看。吴邪的手伸朝上伸,闷油瓶就在他前面两步站定去拉他的手,胖子张开双臂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清晨的阳光从他们头顶照下来,他们笼罩在那团金光里与陷在黑暗中的黎簇仿佛天堂地狱。
  黑瞎子领着苏万去善后,黎簇坐在一块石头上,背打的直直的,眼睛猩红怔怔的望着上方。他望着吴邪,是这个人把他裹进这脏污的世界里,他指头断了,膝盖也坏了,头骨上多了两个洞,就连黎一鸣也失踪了,他失去得不能失去了,现在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挣,和小沧浪的盘口能到今日也是他挣命得来的,他已经被这腐坏的世界侵蚀的不像样子,吴邪呢?他不可抗力般把自己挟持而来却又轻轻松松的放掉,他凭什么?黎簇的手握住他身侧的刀柄。这曾经是吴邪的刀,他贴身带了多年,刀锋阴冷,如今依旧是吴邪的刀。
  他拼了命在解一个叫吴邪的谜题,灼烧了自己全部的能量也不能在这谜海里窥见一点点微光,他的过去乃至于他的未来都终将被吴邪牵引,但是在这一刻他的自毁倾向被推到了极致,也许是费洛蒙的影响又或许是心魔,他的心里生长着的那棵叫做绝望的蛇柏疯狂的舞动着,叫嚣着要吞噬掉他的一切。
  “啪”,一团什么东西砸中了黎簇的小腿,他回魂一般动了下眼睛,那是一小捆登山绳。
  “黎簇!快上来!”吴邪在叫他,那个沐浴金光洁白翅膀头上长角的恶魔在呼唤他。
  黎簇定定的看着那条红色的登山绳,红线一般连向吴邪,像是冥冥之中标注着,这就是他今生唯一要走的路。黎簇用力抓住那条绳拼命的朝上攀去。
  不管什么斯德哥尔摩还是吊桥效应,他的纠葛偏执和一腔孤勇都给了这个人,这个人成了他的心中一根刺,心每跳一下就会痛一下,这个痛叫做吴邪。
  自此,再无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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