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

允悲

  走向吴邪的路是一条永远也走不完的路,你再怎么走啊走,只可惜“月亮走我也走”,对他而言吴邪终究还是可望不可及的。


  最近,王盟可能是红鸾星动,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一层一层的,有父母介绍的,朋友介绍的,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王盟是不胜其烦。可惜这些姑奶奶他一个也不敢怠慢,他只盼着这些如花如玉的女孩子们高抬贵手放过他去,自己好跟家里人交代。说起来他长的还是挺好看的,性子沉稳为人处事面面俱到,只可惜现在的女孩子们大多不看这些,上来就是直击他灵魂的三问,有房么?有车么?年薪多少?这么隐私的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哎!咱俩没那么熟的!
  他此刻正坐在楼外楼大堂靠窗的座位上想着一会儿要不要把账挂在吴邪名下,他对面的女孩儿肤白貌美大长腿,仿佛很有耐心,不徐不疾的和他说话。
  “听家里大人说你在杭州待了很久了。”女孩子的声音很温柔。
  “嗯,差不多一毕业就工作了。”王盟还有些紧张。
  “工作换了几次?现在在哪里上班?”
  “没换过工作,一毕业就给我老板打工了。”
  话说的多了,最初的生分掉了些,王盟的话也密了。
  “天啊。一毕业——!我算算……”
  “得有十几年了吧!”王盟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厉害!现在哪一个不是一两年就要跳槽,像你这样的真的很少!忘了问了,您现在那里高就?”小姑娘挺惊讶的。
  “嗨,什么高就低就的。我老板是个古董商人,工作需要经常出差的,我就是给他看店。”
  “能在一个地方干十几年的人都不简单啊!”
  王盟嘿嘿干笑了两声。
  姑娘看着他一身人模狗样儿的行头,迂回的问他住在哪里。
  “老板包吃住,衣服偶尔也买一些。”王盟憋住没有说自己终于从月薪800涨到2000。
  “哥,这老板好!你也肯定有常人没有的才华!”姑娘斩钉截铁道。
  “啊?”这回王盟有些懵了。
  “我换个问法啊,您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比别人都厉害?!”
  这是真·灵魂发问!
  王盟车轱辘般的思考着过往的这些年,最终他抬起头看着姑娘“耐心……等待?”
  他的眼神迷茫神情上有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符的纯粹,小姑娘完全看不懂他,王盟这个13装的太成功了。
  手机毫无预兆的响起来,王盟手哆嗦了下,是胖子。
  “王盟,你老板回来了,人不太好,送医院了,快过来办手续!”对面的声音嘈杂,胖子的声音非常大,邻桌都听得见。
  “马上到。”王盟站起来朝姑娘一点头,招了服务员转身向外走,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开着那辆SUV不见了踪影。
  账最终还是挂在了吴邪名下。
  病房里,王盟规规矩矩坐着,对面闷油瓶靠着墙抱着刀似睡非睡,吴邪安静的躺着,其实他已经醒了,王盟看见他朝闷油瓶翻白眼。一会儿功夫胖子回来了,手里拿了个烧鸡吃的满嘴流油,“哟,天真,醒了啊。”
  “别当我面儿吃行不行?”吴邪显得有些暴躁。
  “老板,你别急,我去买。”王盟非常狗腿的说道。
  “别啊,”胖子朝王盟摆手,“是小哥不让他吃,喝中药呢,忌油腻忌生冷!”
  “那老板,咱先忍个几天,等好了再吃!”王盟立马怂了。
  “我要出院!”吴邪狠狠拍着床铺坐了起来。闷油瓶抬眼瞟了他一眼,吴邪立马怂怂的躺下了。
  “王盟,你杵这儿干嘛?我们瓶仔还没吃饭呢!赶紧的!带你张爷去楼外楼吃顿好的!”
  得,这刚从楼外楼来还得回楼外楼去,不知道那姑娘走了没?王盟心说今儿可是和楼外楼杠上了。
  闷油瓶理都没理吴邪,神仙瓶又岂是凡人斗得过的,吴邪又瞎哼哼了一阵,把王盟指使的东跑西颠的,闷油瓶始终没和吴邪说话。王盟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思,“张爷,这会儿到楼外楼一来一去就过了饭点儿了,您要是不嫌弃我现去楼下食堂给您对付一顿,咱明儿去楼外楼?”
  闷油瓶点点头,王盟头上顶着“您已退出战场”几个加黑加粗闪光字一溜烟儿跑了。
  一个星期以后,吴邪出院了,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王盟在店里发呆,吴邪在后堂休息。黎簇那小子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兴高采烈地来气急败坏地走,来了也不大搭理王盟,进出都是风风火火的,王盟也不在乎,他每天顾店伺候吴邪够辛苦的了。就比如今天早上店里来了几个不懂规矩的货,让他一通太极弄走,还留下两千块钱,吴邪是一通五马长枪的夸赞,给他欢喜的飘飘欲仙,还没来得及回味,黎簇进来了。
  黎簇这几年愈加偏执,脾气也臭得很,王盟与他见得次数多了因而有些体会,实打实有实惠有利益是排在第一位的;有用的能帮忙的排在第二位;第三位是最不寻常的,除非你是他所向往的,或者能给他想要的结果的,或者说你就是他的目的。除此以外,最好不要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王盟本不想理黎簇,许是得了老板的夸奖让他一时得意了起来。“张爷早上才回来,这会儿肯定补觉呢,你最好别进去。”
  黎簇看也不看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脚就往后堂走。王盟转过身冷笑,果然五分钟都没有黎簇就出来了,拖了把椅子坐在王盟对面。
  “还不走?”
  “我愿意,等。”
  两人答非所问的说了两句,对看了两眼,都别开脸沉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黎簇和王盟是完全不同类的人,他每天昼夜颠倒的,到处去喝酒应酬,肯闹肯玩儿。只是一到夜里他就不能好好的待在家里,他曾经想学吴邪,看看书,喝喝茶,然而真的打开了书,耳朵里突然就会传来风声,沙声,窃窃私语的人声,鼻子里会有费洛蒙的气息传来,头也会隐隐发疼,字里行间钻出一张张脸,他们都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头发软绵绵的,表情各异,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们便齐齐对着他笑,等到他们朝他一招手,他便不由自主的跟上来,有时候等反应过来就已经不在他那个冰锅冷灶的家里了。
  王盟收拾东西的响动惊醒了黎簇,他抬头朝外头一望,月亮已经升起来老高了。就这样走了出去,黎簇觉得孤冷的很,腿有些麻,不知怎的眼里滚出两颗泪来。那年古潼京夏天的景象走马灯似的转到他眼前来了。沙漠里的热浪滚的跟烤人干儿似的,蛇柏和黑飞子都加了滤镜似的,变得不那么恐怖了,吴邪带着他在古潼京的地下钻来钻去,那时候他开心的很。到了汪家,想起他的断腿断指,头上的两个洞,失了踪迹的父亲,他的怨愤又累积起来了。可真的见着了吴邪,那些孤独愤懑却突然弃暗投明变作了欢喜。他朝前走,背巷子里安静极了,月亮慢慢的隐在了云后头,垃圾桶跟前两只野狗吠了几声,除此之外这个世界仿佛沉寂的死绝了。
  王盟收拾完铺子往门口一瞧,没有人,他走过去挪凳子,冰的。
  “王盟!”吴邪在后堂叫他。
  “一会儿喝粥,整俩冷盘回来!”王盟走到厨房外头,葱油饼的味道很香,门口的袋子里装满了新鲜的松茸,灶台上的砂锅咕嘟咕嘟的响着,他轻推了一下门,“荤的素的?”
  “素的。”闷油瓶答道。
  王盟往外走听见吴邪在厨房里嘟嘟囔囔,闷油瓶也不见安慰他。王盟有些好笑,一回头窗户上映着他们拥抱的影子,王盟扁了扁嘴,决定加个肉菜。
  王盟每日在铺子里发呆,他学过很多东西思考过很多问题,做过很多推演,也对着未来描画过许多回。在布达拉宫他曾经虔诚的大拜,祈愿可以和吴邪一直在一起,他知道这是自私的违背吴邪意愿的,所以神明不为所动。直到有一日他看见了张起灵。他可以感觉到神明的傲慢像穿堂的风,像变幻的云,像绽开的花,像萌芽的草,存在于你的身旁却不归属于你。它逼迫着你接受,不接受就要收回,王盟怕了,他死死的抓住这虚无缥缈的存在情愿将自己发的大愿踩在脚下。可惜所谓发愿这种事,就是一旦被套牢就只能是一心往前走,不往两边瞧了。
  黎簇与他不同,黎簇执著的很,只可惜落不到吴邪跟前儿。再说了论执着,谁比得过吴邪?!并不是说吴邪不懂黎簇,而是他见了闷油瓶,心心念念都落到了那个人身上,别的人和事都要往后推一推,渐渐地就顾不上了。
  吃过晚饭,闷油瓶领着吴邪出门消食,王盟收拾完厨房呆坐在院子里望天,不知什么时候黎簇又来了。
  “苏万说他师兄最近又要去福建了。”
  “你吃了饭没?松茸鸡肉粥,葱油饼,你吃吗?”
  “没有菜?”
  “吃完了。”
  黎簇呼噜呼噜喝粥,王盟从冰箱的角落里找出一包榨菜,算是下饭,“这饼太油了。”黎簇嘟囔了一声。
  过了几天,王盟和黎簇送吴邪和闷油瓶去机场,王盟搞错了时间只好改签成半夜的红眼客机,黎簇开着车一路冷嘲热讽,王盟看都不看黎簇只帮吴邪收拾东西,鸡零狗碎的一包一包。
  “到了要打电话,胖爷去接你……”王盟絮絮叨叨。
  王老妈子一直看着吴邪进了登机口再也看不见,这才慢腾腾往回走,他低着头黎簇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这并不妨碍黎簇的唇枪舌剑,“你也就只能使个半夜签票的手段!”
  黎簇的舌头像是猝了毒,一句一句要扎王盟的心窝子,可惜王盟不接招,他只直直的看着黎簇“哪怕多一分一秒,我多看一眼是一眼。”
  黎簇哽了一下,航站楼里不能抽烟,真是,真是太不人性化了!
  “哎,听说你最近相亲啊?!”黎簇等红灯的1分半。
  “嗯。”王盟不可置否。
  “怎么样?有中意的没啊,盟哥?!”
  “没有。”
  “咱兄弟给你也介绍介绍?!”黎簇狭促的说道。
  “好啊。”王盟答道。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呢?”看王盟不似做伪,黎簇干干的接了一句。
  “娇小可爱的,笑起来……”
  “你还真要相亲?!”黎簇打断王盟的话,“你相的了亲么?”
  王盟没有答他,只是微微笑了笑,问道“上次下地回来以后你再见老板有什么感觉?”
  黎簇愣了一下,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和你不同,能做的也有限,只有一点我必须做到,我也只能做到这里。”王盟表情很淡,眼神很深,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曾经带人反过那个蛇精病。黎簇突然有些感触,但是他无从开口。
  “他真的会像张家人那样?”
  “我不知道,这只是一种感觉,你懂么?”
  “我懂。”
  黎簇茫然不知所措,前几天他才被告知吴邪的身体又很不好了,王盟的话他绝对相信,那种感觉他也有过,不过他很快否定了,他更愿意相信苏万。如今突然被王盟提起,让他的大脑乱做一团。他把车停在路边,点了一支烟。
  “你爱他么?”广播里一个温柔的女声问道。电台到了后半夜就只剩下这都市情感热线还有鲜活的人声了。
  怎样才算是爱。是爱护,是尊敬,是无法控制,是放开,是惟愿他好。张起灵之于吴邪是知己是追求是携手并肩,他们之间有着最执着的期待,哪怕张起灵的孤独是天定,吴邪也是他在这万丈红尘中最后的诱惑。
  王盟的爱是他发的愿,是极端的遮蔽亦是极端的开放,是他等待的意义,是他热烈的期盼,他伸出长长的触角等待着,等待着那人的到来,等待着他另一半的心魂,等待着久别重逢的团聚,等待着某一天他的消息传来,他能够立刻认出并毫不犹豫地抓住它。他是一个长途跋涉的人,走在那条通往吴邪的路上,这是一条怎么也走不完的路,你再怎么走啊走,只可惜“月亮走我也走”,吴邪对他终究还是可望不可及的。所以他打算换一个策略,发挥他的长处,可是世事变幻,如今的王盟又能等那样的吴邪多久呢?他心里盘旋着各种不同的念头,盘根错节的铺在他的脚下,他定定的站在那一点眺望着吴邪和张起灵的方向,体会着,神往着,深陷着,无从逃离,只在这爱的路途上等待着救赎。
  黎簇的爱太艰难,他总是不屈不挠,他所有的激烈与傲慢都是为了贴近那个人,只是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从不望向自己,唯盼着与另外的心灵沟通。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独自执拗着,等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早就被囚禁在一个名叫吴邪的牢笼里。这人世是如此庞杂,诱惑纷纷,那人是他的地狱亦是他的天堂,曾几何时他也想走出去,斩断那桎梏,只是他的心有如堤坝所拦之洪水,愈拦愈激越,他日益孤独,他不满吴邪将他囚禁又唯恐吴邪将他抛弃,他叫嚷着厮杀着,他不能黯然失色随波追流,拼着命也要光芒万丈彪炳风流,不管什么标签,金钱、权势、话语,他总要多拿一些,时光自会沉淀出他来,他不求人中龙凤只求那人能多看他一眼。
  真TMD荒诞!黎簇啐了一口,发动了车子,发动机轰鸣,他的脑子也在隆隆作响。
  他对未来一无所知,无从期盼,如果要断了和吴邪的所有联系,生命将会陷落进一个怎样孤苦萧索的地步。这叫他如何能够忍受?那样的念头只是一瞬他便恐惧极了。他曾经找过很多救济,男的女的,统统无济于事。那些男男女女穿过灯红酒绿来到他的身边,盘桓过后又回到他们的喧嚣人世中去,他孤独的心在战栗在渴望,他挥去谨慎他甘心就范,他情愿孤胆去赌,只可惜他得到的只有身体的快乐,爱,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他挣得太累了。于是他又走回他的监房,拨亮那盏未熄的渴盼。
  车停在了路口,王盟走进小巷里去了,月光亮的很,银灰色的月光洒在铺子门口的一片空地上,把世界万物都涤荡的干干净净。
 十万里的高空上张起灵坐直身体,吴邪靠在他的颈窝,他抽出一条小毯子轻轻地盖在吴邪身上,用毯子的一角掖住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第二天的清晨吴邪更新了一条朋友圈,照片上他们的小院子破败的长满了野草,鸡舍也倒了,门上糊了很多脏兮兮的烂泥。和王盟一样,黎簇快速地点了个赞,他们不约而同的发了一个表情。
  允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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